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知佳子再次走访那六起火灾的现场。凶手放的火只比小火略强,顶多烧焦墙壁,或烧掉堆在后门旁的旧报纸而已,所以苦主早已将房子整理干净了。知佳子仿佛看到那个坐在侦讯室不肯抬脸的阴沉女子,在那些民宅的窗口、玄关旁的花坛、摆在二楼凸窗边的大花瓶上纵火的那一瞬间。
(不公平。)
她一定这么想。明明自己这么认真工作,拼命存钱,为了这个家这么努力,没做过半点亏心事,手上却什么也不剩,所有人都瞧不起我,丈夫在外面花天酒地,孩子忙着自己的未来,我却一无所有,以前或许曾经拥有过什么,现在为了丈夫、孩子却全都失去了。
在这个镇上,只不过是出门买个菜、打点零工,就得经过那些她根本不可能拥有的崭新漂亮房子。那是正常家庭才拥有的幸福象征,而她向来只有被夺取却从未享受过。
(不公平。)
所以她才纵火,火是净化之火,可以把不公平尽数烧光。
知佳子提出了这个推论,侦讯室里的女人首次微微抬脸,看着知佳子,然后用非常疲惫的声音幽幽地说:
「也许吧!可是那应该不重要了吧,就算真是这样,也不可能减轻我的刑责。现在回想起来,其实我从以前就喜欢点火。所以,就算什么坏事也没发生,说不定我迟早还是会纵火。」
原来如此,或许真是这样吧。但知佳子还是忍不住思索。如果,她丈夫的外遇发生在房子改建以后,那会怎么样?那时,或许她放火烧的就不是别人的漂亮房子,而是自己的家——付出种种牺牲、忍辱负重才盖好的家,却对夫妻关系毫无帮助。或许她真的喜欢火,喜欢那种破坏力及净化力。但,促使她实际动手的,纯粹是现实生活中的情绪起伏。因为那窜出的火焰,是朝着心情抑郁的方向奔去。
还有其他例子。一个受不了升学压力、连续纵火二十一次的重考生坦承,自己总是傍晚时分在住宅区徘徊,寻找窗口亮灯、传出笑声的房子。一发现这样的楼房或公寓窗口,他就会记下地点,等到深夜再回来放火。另一方面,也有人专门在肮脏的废弃工厂或荒废的空屋纵火,那是一个被裁员的失业中年上班族,他虽然不自觉,但在他眼中,这种遭到弃置的场所必定和自己的身影重叠吧。
知佳子也经常遇到不是「纯粹」的纵火犯,而是为了湮灭劫杀痕迹,或是从一开始就企图把人烧死的犯案者,那种令她觉得如果换个「场域」,说不定会有不同结果的案例。她曾经侦讯过一名年轻女子,因为介入别人家庭,还跑到男方家纵火欲置对方于死地,结果却烧死对方年迈的母亲。她说,如果单挑绝对打不过男人,所以打一开始就打算去他家放火。这一点正是纵火被称为「弱者的犯罪」的原因。不过,届时是否真有勇气纵火,其实本人毫无自信,年轻女子小时候经历过严重烧伤,被救护车送医治疗,其实很怕火。
「可是,当我看到他家的那一瞬间,我的迟疑和恐惧全都一扫而空了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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